说真的，这事儿现在回头看，就特别黑色幽默。
R星创始人丹·豪瑟最近在播客上，跟个刚出土的兵马俑似的，聊了点陈年旧事，结果一不小心，把《GTA5》玩家心里那个结了十年的痂，又给撕开了，还撒了一把盐。
他亲口承认，那个传说中围绕崔佛展开的单人故事DLC，是真的。
不但真，而且剧情骚到飞起——疯疯癫癫的老崔，要去当秘密特工，整个一洛圣都版《007：大战神经病》。
但，这个DLC死了。
丹·豪瑟给出的官方死因是：“为了做《荒野大镖客2》”。
听听，多么伟光正，多么令人无法反驳。
为了更宏大的艺术追求，为了那片荡气回肠的西部史诗，我们不得不忍痛割爱，牺牲一个小小的DLC。
这话说得，就像你老板告诉你，今年不发年终奖了，因为公司要把钱集中起来，明年去纳斯达克敲钟，到时候大家都是原始股东。
你信吗？你敢信吗？
我反正是没看懂。
但这话术，我愿称之为绝杀。
它完美地将一个商业决策，包装成了一个艺术困境，让你感觉骂它吧，显得自己格局小了；不骂吧，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今天，我们就来聊聊这个“不对劲”背后，到底藏着怎样一套草蛇灰线、伏脉千里的商业算计。
R星的选择，从来不是艺术的单选题，而是一道关于钱的多选题。
1、崔佛必须死，但不是为了亚瑟
我们先把时间拨回到那个神奇的年代，2013年之后。
《GTA5》发售，石破天惊，名利双收。
按照过去十年所有3A大作的剧本，接下来就该是顺理成章地出几个大型故事DLC，再赚一笔，然后为续作积蓄力量。
玩家开心，厂商赚钱，你好我好大家好。
R星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。
崔佛的配音演员都说了，他们连类似007的东西都拍了。
这说明项目不仅立项了，而且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开发阶段。
一个疯癫的反社会人格，被FIB（游戏里的FBI）招安成卧底特工，去执行那些政府不方便出面的“脏活儿”。
这剧情光是听听，就已经能脑补出一百种骚操作了。
崔佛穿着定制西装，开着带导弹的跑车，一边用最优雅的伦敦腔说着“Shaken, not stirred”，一边用最粗鄙的脏话问候对方全家。
这简直是为崔佛量身定做的剧本，是角色弧光的终极升华——从一个沙漠里的疯子，变成一个穿西装的疯子。
这种级别的创意，这种粉丝基础，做出来就是躺着数钱。
那为什么不做了？丹·豪瑟说，为了《荒野大镖客2》。
这话，只说对了一半。
做《大镖客2》确实耗费了R星天文数字般的资源和精力。
那是一个需要八年时间，几千人团队才能磨出来的怪物。
在如此庞大的项目面前，任何其他项目都得让路。
从资源调配的角度看，砍掉一个DLC，去保一个划时代的神作，这笔账，没毛病。
但魔幻的是，这根本不是一道“崔佛DLC”和“大镖客2”的二选一。
真正的选项是：A.单人故事DLC，B.《荒野大镖客2》，以及C.《GTA Online》。
而R星的选择是，用B（大镖客2）作为砍掉A（崔佛DLC）的完美借口，然后all in C（GTA Online）。
讲白了，不就是那点事儿么。
崔佛的死，不是为了给亚瑟·摩根让路，而是为了给一个叫“鲨鱼卡”的东西献祭。
这才是整个故事里，最残酷，也最真实的部分。
2、摇钱树的生长，需要“尸体”做肥料
商业世界里有一个朴素的真理：如果一件事能让你赚10块钱，另一件事能让你赚1000块钱，而且后者还更省心，那你一定会想办法把那个赚10块钱的业务给干掉。
哪怕那个10块钱的业务，是你的初心，是你的招牌，是无数粉丝爱你的理由。
《GTA Online》就是那个1000块钱的业务。
它刚上线的时候，谁也没想到这个添头，能变成一头日进斗金的现金奶牛。
但当R星的会计们看着后台数据，发现卖虚拟跑车和公寓比辛辛苦苦做剧情卖拷贝来钱快得多，也稳定得多的时候，世界线就变了。
一个精心制作的单人DLC，开发周期长，成本高，是一锤子买卖。
玩家通关了，爽完了，就没了。
它的价值，有上限。
而《GTA Online》呢？
开发一些新载具，新任务，新皮肤，就能持续不断地刺激玩家消费。
它没有终点，只要服务器开着，就能一直产生利润。
它的价值，没有上限。
（插一句，你敢想吗？
崔佛穿西装打领带，一边用消音手枪一边骂街，那画面感简直绝了。
可惜，这画面最终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里。
）
当R星发现自己无意中打造了一台永动机之后，内部的权力天平就开始倾斜了。
崔佛的DLC项目，就像一家传统手工作坊，老师傅们精雕细琢，追求艺术。
而《GTA Online》团队，则像一条现代化的流水线，追求的是效率和利润率。
一开始，大家可能还觉得手工作坊是灵魂，流水线是补充。
但当流水线每个月贡献的利润，超过手工作坊一年都赚不到的钱时，老板会怎么想？
老板会觉得，那帮老师傅，天天在那儿磨洋工，产出又低，情怀又不能当饭吃，简直是公司的负资产。
于是，崔佛DLC的开发进度被放缓，资源被抽调，最后，在某个决定公司未来的会议上，它被正式宣判了死刑。
而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——“为了集中精力开发《荒野大镖客2》”，则像一块巨大的遮羞布，盖住了背后赤裸裸的商业逻辑。
这真的很重要。
我是说，这事儿真的、真的很重要。
它标志着R星这家曾经被玩家奉为神明的公司，终于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——一个被财报驱动的商业机器。
《荒得大镖客2》的诞生，更像是R星旧时代匠人精神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。
它证明了R星依然有能力创造神作，但同时也用崔佛DLC的尸体，宣告了那个时代的彻底终结。
亚瑟·摩根在夕阳下咳着血，为旧西部唱响了挽歌。
而崔佛·菲利普，则在洛圣都的霓虹灯下，无声地死去，连一块墓碑都没有。
3、我们怀念的，是一个回不去的时代
丹·豪瑟在播客里还提了一嘴，说他们甚至想过做一个基于《GTA》的僵尸游戏。
你听听……
一个疯子特工崔佛……一个充满黑色幽默的僵尸末日……这些本该属于我们的、最R星式的快乐，最后都变成了财报上的一行数字，变成了《GTA Online》里又一辆售价几百万的飞行摩托？
我们今天在这里怀念崔佛DLC，真的是在怀念那一个具体的DLC吗？
不全是。
我们怀念的，是那个买一份游戏，就能得到一个完整、纯粹、不受打扰的单人体验的时代。
我们怀念的，是那个开发商会把讲一个好故事作为首要目标，而不是把如何设计付费点作为首要目标的时代。
我们怀念的，是那个我们可以放心地为一个游戏投入感情，而不用担心它下一秒就变成一个“服务型”无底洞的时代。
崔佛DLC的取消，就像一个时代的缩影。
它告诉我们，在资本的逻辑面前，所有的艺术、情怀和玩家的期待，都可能不堪一击。
当一家公司找到了躺着赚钱的捷径，你很难再指望它会回头去走那条最难走、最辛苦的创作之路。
所以，丹·豪瑟说为了《大镖客2》而放弃了崔佛DLC。
从结果来看，我们得到了《荒野大镖客2》这部伟大的作品，这当然是好事。
但从动机来看，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“荣誉谋杀”。
R星用一个神作，体面地埋葬了另一个神作的可能性，然后转过身，心安理得地抱紧了自己的摇钱树。
这操作，很R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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